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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渔妇
2013年01月23日 15:16:21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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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女人能干,常喜欢用“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来形容,对渔妇来说,那是远远不够的,能干不能干的渔妇,都还得上得山入得海。有人说,农妇是永动机,那渔妇,就是水陆两用的全能型的永动机。

  生活在海岛的渔妇,一生难得出一回岛。她们打一落地,就注定要与海纠缠一辈子,她们闻着海腥味慢慢长大,三四岁就被大人支使着去干活,照看晒在礁石上的鱼干,或是帮着把尼龙绳卷进梭子里。长到十三四岁,上山种地割草,下海补网收鱼,在家煮饭洗涮,她们是母亲的左臂右膀。风波浪里,烈日暴雨,她们完全退去了青涩和纤细,手掌粗糙,厚茧硬结,脚掌也因常年在海滩上奔走,变得宽阔结实。但她们的心却还是敏感驿动的,脸颊上青春的红晕,也是梦幻中的玫瑰色。但这梦不会太绮丽,她们的浪漫情怀也很暂短,在某个良辰吉时,她们被接到了夫家,没有唢呐,没有锣鼓,只有三声鞭炮响,她们就成了地地道道的渔妇。

  秋冬是打渔的旺季,渔船出海五六天后,夜里,渔妇就要起来几次,看看渔港里,有没有男人所在的渔船的桅灯。在暗夜,桅灯是渔船的标志,一般都是五盏,红红绿绿黄,或是红绿红红绿,不同的排列,代表着不同的渔船,渔妇像记得自家男人的名字一样,记得自己家男人的渔船灯号。一旦发现自家男人渔船的标志灯,渔妇便从窗口探出头去,高声喊,3233渔船进港啰!一时间,宁静的村子里,灯纷纷“啪”地亮了,狗吠声此起彼伏,渔妇三下两下穿戴暖和,顶着寒风,挑着竹篓,跑到岸边,跳上小舢板,解缆提橹,“欸乃欸乃”向渔船划去。男人把鱼从船上卸到渔妇的小舢板,边卸边相互询问海上的事家里的事,有时来不及细说,便去补充供给,买水买油,整理渔具修理渔网,又向大海奔去。那些鱼,就交给渔妇处理了。渔妇按品种、大小,把鱼分类理在一个个渔篓里。鱼贩子来了,挑桃拣拣,再好的鱼在他们的口中都成了臭鱼烂虾,渔妇也不着急,笑嘻嘻的,却寸银不让,也有唱红脸的,把刁钻的鱼贩子骂得狗血淋头。

  遇上目鱼旺发,渔妇又喜又忧。目鱼堆放在海边的礁石上,渔妇们手持一把锋利的刀,旁边一棒草灰,手起刀落,目鱼的身子剖开一道口子,目鱼头却要来上两三刀,麻利的渔妇,剖开鱼身的时候,连带的把鱼头也剖开了,再往左右各划一刀,把胀得鼓鼓的目鱼眼划破,有时那鱼眼里的乌汁会喷你一头脸。剖上一堆,渔妇放下刀,用手把剖过的鱼身撕开,先把乌烟袋拉出来,放在一旁的碗里,再蘸点草灰在目鱼肚子上,轻轻一扣,鱼内脏就整个拔拉下来,放到瓦盆里。这些乌烟,晒干了,是清热去火的良药,而目鱼内脏,捣碎了,蒸一蒸,就成美味无比的目鱼饼。收拾好目鱼,礁石上就像晒上了一片白银。渔妇们就要日夜守在礁石上,一会儿要翻晒,一会儿要把目鱼须目鱼脚抻抻拉拉,更重要的是要防止猫狗偷吃,鸭鹅糟蹋。目鱼干晒好了,渔妇也困得眼红身倦,待她们把晒得喷香的目鱼干一圈圈码进垫了破棉衣的木箱里,渔妇枕着鱼香,趴在箱头睡着了,梦里,她们也是笑的,有了这一箱的目鱼干,过年的年货,孩子的新衣学费,老人的医药费,就都有着落了。

  渔妇最辛苦的,是剥皮鱼旺发的年月,剥皮鱼堆积如山,剥皮是费劲的活,鱼头上那根坚硬锐利的刺,鱼腹中那根三角形的骨,都会把手扎得鲜血淋淋,伤痕累累,被海水一泡,手热辣辣地痛,春天时鱼容易臭掉,渔妇便没日没夜地剥皮,小的孩子背在背上,趴在膝头,大的孩子也帮忙剥皮,困了,就在旁边的礁石上铺条破棉袄,挤挤挨挨地睡着。鱼剥好洗净,还要晒干,春天像孩子脸,阴晴不定,这可苦了渔妇,天阴了,忙忙地把鱼收进来,一阵雨过,太阳露出脸来,又得搬出去,几经折腾,好容易晒干,却不值几个钱,一箩筐的鱼,换不到十斤米。

  渔妇个个都是补网高手。哪家姑娘补网技术差一点,就会被人笑话以后找不到婆家,渔妇们在当姑娘时,就练就一手蜻蜓点火似的织网功夫。渔网破得大了,就会被拉到沙滩上,渔妇们拿着梭子,或站或坐,抻着渔网,双手上下翻飞,渔网抖动着,像层层的浪涌,孩子们也来了,在渔网上翻筋斗,渔妇笑骂着,囔着让他们帮忙把尼龙绳卷到梭子里备用。

  休渔期间,渔妇会向滩涂找生活。滩涂上有蛏子文蛤,有海螺大脚蟹,落潮时,渔妇拎个竹篓出去,到涨潮时回来,竹篓里满满的,蛏子悠闲地吐清水,海螺缓缓地蠕动,大脚蟹则冒着一串串气泡玩,它们最不安份,沿着竹篓壁爬来爬去,还相互撕咬。渔妇用蕃薯粉摊几张面饼,切成丝,再把蛏子文蛤煮在面丝汤里,那汤鲜得你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吃掉。渔妇也会三五成群去礁石上挖牡蛎,她们人手一个口杯,一把螺丝刀,到了礁石上,散开去,各自据着几块礁石,嘴里说笑打趣,手上却忙个不停,只小半天,她们的口杯就装满了,渔妇们站起来,却半天直不起腰身。在渔家,这牡蛎是天然补品,家里的男人休渔不休息,修补渔船渔具,干的都是重活,牡蛎炖鸡蛋,就是渔妇心疼男人的法子。

  渔妇家里,还有责任田和自留地,“‘允’山上的猪,不‘允’海里的鱼”,“海路”(鱼讯)好不好,那是老天的事,谁也没把握。男人们是专职打渔人,不打渔的时候,就伺弄渔船渔具,渔船渔具伺弄好了,就聚在一起喝酒掷髁子,或蹲在墙角晒太阳,聊聊风口浪尖的事。家里的山上的活计,都是渔妇的。渔妇要种好那为数不多的责任田,还要抽空去陡坡石子地里刨出点荒地,好多种一把豆蔬,填饱一家老小的口腹。岛上没有水田,只能种些小麦蚕豆蕃薯蔬菜,“海路”不好的年月,一家的生活,就靠渔妇从荒田瘠地里刨出来。春耕秋收,渔妇盘算着怎么夹种才能让有限的地多种出些粮食来。渔妇心细,荒田瘠地被整理得油光细滑的,像渔妇那一头蓬勃的青丝。勤快的渔妇还要养一头猪几只山羊,家里要翻盖新房,要添置家具,孩子上学,都得指望它,口粮里省下点钱买糠,山上打些猪草,收来不新鲜的鱼虾,就能把猪养大。山羊更省事,每天把它们牵到山坡上吃草,晚上牵回来前再换个地方让它吃饱就成了,这活,一般都是交给孩子们。

  渔妇风里来日里去,皮肤早被风割日晒得黝黑粗糙,手脚也是指节粗大脚掌宽阔,渔妇也不懂防晒防风,也不涂脂抹粉,只有这头青丝是渔妇最最心爱,她们会在长长的麻花辫梢系上一条鲜艳的花带,也会把辫子盘成圆螺、8字螺、蜈蚣螺。渔妇最喜欢在晴好的春日,摘来一篮子嫩嫩的木槿叶子,烧上一大锅木槿汤,渔妇解开麻花辫,将一头如瀑青丝盘进水里,细细的揉搓,木槿的清香让她通体舒畅。渔妇披着一头顺滑的长发,在阳光下,修补一家老小的衣裳,绣花针时不时在头顶上抹上一抹,线在衣裳里拉得滋滋作响,补丁针角密实齐整,像打在破旧衣服上的花儿。渔家人贫困简陋的生活,在渔妇修修补补拾拾掇掇中,过得踏实、整洁、简单、温暖,充满希望。

  渔妇就这样忙碌操劳,一直到老,脊背弯了,眼睛花了,腿脚硬了,风湿的关节比天气预报还准确了,却还不肯歇息,一年到头,她们的手里都有一张永远也不嫌长的“网尾”织着,夜里不用点灯,那细细的网眼,一个也逃不过她们那双像长了眼睛的手。

  渔妇生前,会帮自己挑一个背风向阳、面朝大海的坟地,她们一生离不开海,也离不开土地,她们这一生盼的念的,不过就是风调雨顺、风平浪静,她们想在死后,也能以一已之力,佑护儿孙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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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钱飞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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