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末

　　四周阒静，月光似水，难得一个闲暇的初夏夜晚，她徜徉在小院内，仰望星空。记忆如眼前的月光，在眼前的一丛鸢尾花上流动，淌出了院子，向着远方涌动、奔跑。

　　25年前，也是在这片璀璨温暖的星空下，李小华坐在营房外的操场上，将枪枕在臂弯处，用一块纯白的擦枪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而她的心情已渐趋平静。

　　就在两天前，她刚结束一轮步枪对准啤酒瓶的射击训练，就被连长、指导员叫到了训练场的树荫下。话题没打开，李小华的心里已经有数了。重机枪班里的一名射手因家里出了紧急情况,无法参加军事汇报，连长正急着找一名合适的队员顶上。她把目光落在了李小华的脸上，希望她能挑起这个担子。

　　1995年是李小华参加女子连的第三个年头，一直在步枪尖子班训练的她，突然听到连长提出的要求，内心不免有些发憷，想想那挺30多斤的机枪，想想不到10天的训练时间，她心里真是没底。

　　拒绝的话都快到嗓子眼了，可当她碰触到连长那饱含期待的眼神时，她的内心反而突然坚定了。

　　说上就上，第二天，她训练完步枪后立即接过重机枪，开始了超强度的训练。作为一名优秀的射手，李小华快速清晰地分析了步枪和重机枪的不同，明确了自己训练的重点——掌握机枪性能和瞄准点。

　　第一天训练刚结束的那一刻，她趴在地上，稍微动了一下右手想放松一下，才发觉手臂又麻又疼，似有千斤重，用手一摸，整个肩膀肿出了一块鹅卵石。还没等她缓过劲来，连长一声令下，大家动作划一地整理枪械，起步归队。

　　扛着30多斤重的机枪，徒步行军近3公里，李小华紧跟队伍的步伐，准时准点回到了人武部。一回目的地，队员们立马卸下机枪，只有李小华皱着眉头，直挺挺地扛着枪站立着。身边的战友一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就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她快步走到李小华身边，帮着她，移开了枪。被机枪压了一路的肩头，明显有了一个凹痕。李小华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快速地从战友手中接回机枪，紧紧地抱着怀里。

　　转身的瞬间，她偷偷呼了口气，肩膀上传来的撕裂感让她想要大喊，她知道是肩上的皮被磨破了，衣服和肉黏在了一起，牵扯不得。

　　可顾不上这些啊，她还要赶着去擦手中这挺宝贵的机枪呢！

　　为了追赶上同组的其他人，在训练的间歇时间，她继续练；在大家的休息时间，她继续练；在私人的放松时间，她继续练。操枪稳了，不怕重机枪的后坐力了；肩膀上长出茧子了，不怕扛着枪远足了；心里终于有谱了，射击的成绩已经追上了战友的步伐。

　　狂沙吹尽，突破重重苦难，我们终能看到金子的光亮。在最后的军事汇报上，李小华打出了285环的好成绩，那一年也被评为了“特等射手”。

　　“其实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每一位战友都是这样过来的，有伤自己找点红汞擦一下，第二天继续训练。这些事情真是不值一提。”李小华腼腆一笑，淡淡地对我说。

　　是啊，正是在这些平凡人的平凡事上，我们发现了生活的真实和人生的真谛。

　　1995年参加训练时，李小华已经作为优秀民兵被挑选到海霞宾馆参加工作，只是因为连队要求，她第一时间归队，同时顾着两头任务。1996年，她考上了人武部后勤科，还是身兼女子连排长一职，每有训练任务，她都第一个冲上前去。

　　她觉得时运像个顽皮的孩子，故意在挑战她的极限。

　　女子连40周年时，她是连队的副连长，也是射击尖子班的一员，又是救护分队指挥员，白天带着队伍出操训练，晚上等战友们休息了，她还要去加班完成单位的任务。那一年，还是她准备成人高考的关键时间，在层层压力下，她依然“顶着一挺抢”，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所有任务。

　　2007年11月，李小华正式退出连队，全身心投入到人武部的工作岗位。

　　有一次，她正在加班准备一个汇报材料，一位领导过来，将一堆报表交给她，让她马上整理出一个电子报表。

　　领导离开了，李小华却蒙了。手上的工作已经让她忙得焦头烂额，这份额外的任务既不是她的职责，又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仅仅思想斗争了几分钟，李小华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马上着手领导交代的这份新任务。忙到凌晨1点多，当看到制作完美的报表，一摞整齐的材料时，李小华不禁莞尔。

　　原来，心里有股劲，没有扛不起的枪。

　　无论是工作上的困难，或是生活上的坎坷，对于李小华而言，都重不过那挺重机枪。

　　那挺枪在她肩上，扛起来，就一定能让它朝着目标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