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航海图 柯锡锵后人提供

   文/柯育萍

　　通常“航海家”指的是以海上探险为职业的人，在人类的航海史上演绎出无数传奇的故事，而这些航海家便是一群不畏艰难、勇于探索的英雄，他们是智慧与勇气的象征。

　　在中国的航海史上，最早在秦朝已有记载。在14世纪明朝时期，郑和七次下西洋，更是创造了伟大的功绩。但由于在明朝后期，朝廷腐败加之倭寇的骚扰，政府开始禁海，限制了中国航海业的发展。直到清朝时期，清政府才解除海禁。其实，中国海上丝绸之路和真正形成的航海业进入了伟大的鼎盛时期是在宋元时期。

　　俗话说：“高手在民间”，在民间航海业内人才辈出。虽然航海业是一种高风险职业，但民间航海者却应运而生。清朝光绪年间，霓屿岛便诞生了一位民间航海者，他的名字叫柯锡锵，字玉德，霓屿三条龙下社人，生于1868年，卒于1930年。他生性睿智果敢，记忆非凡。但世事弄人，同治年间，那时是农耕时代，生产力极其落后，虽然父辈是当地的大房份，家族内有18支刮嘴(18个正劳力)，但因时局动荡，官府横征暴敛，苛捐杂税，那时少年的柯锡锵虽然辛勤劳作，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实属命运不济，生活艰辛。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中，经内陆一位亲戚介绍，他被一艘商船雇佣，充当一名洗舱工。

　　从此之后，柯锡锵便与航运业结下了不解之缘。由于他勤奋好学，心智灵慧，内心强大，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开始了往返于东南亚的航海生涯，并以惊人的记忆力，积淀了航海知识与经验，对东南亚航线上的山峙岛屿、水下暗礁、水下沙洲等熟记于心，潜心专研太平洋东至日本、韩国，南至台湾、吕宋、菲律宾、马来西亚、越南、泰国、新加坡航海经纬度，对罗盘运用自如，练就了一身独门绝技。

　　在东南亚的航线海路上，他能识别洋流、水纹水色，并根据水纹水色判断水下复杂的地理结构。如海水呈深褐色，就能判定水下是暗礁，如海面无故荡起数里涟漪，就可判定是水下沙洲。在天文学上能观天象，分析云系，预测气象。由于航海专业知识精通和丰富的经验，他在航海业内很快崭露头角，并成为航海者中的佼佼者，在浙南一带被称誉为“民间航海家”，且流传着他很多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

　　在他青年时期，有一商船高薪聘请他为“船母”(伙计长，也是航海者)，下南洋一趟大洋五千，并可享受很高的待遇：商船上规定“出海”(老板)和三个老大，可以住官厅，柯锡锵虽为船母，亦可享受“官厅”(上等舱的床铺)这种待遇。

　　柯锡锵的职责就是根据航海图，把控航线，避让恶浪险滩，山屿暗礁，水下沙洲，看好罗盘经纬度，及时提醒舵手注意航海安全，叫唤船童，告知时间等。柯锡锵在航海生涯中，经历了太多的生生死死，在商船上应如何抵御疾病，是他关切的大问题。他时不时在商船上传授抵御疾病知识。这是因为商船离岸口要在海上数个月甚至一年的漂泊，还要经历高温酷暑，寒冷冰冻，狂风暴雨。由于航海时间长，船上的少量蔬菜几天就吃光，船员往往维生素ABC严重缺失。为了抵御坏血病及各种传染病，减少死亡，柯锡锵都会强行叫水手们每隔几天或几周，在甲板上脱光衣服，用双手用力在全身搓几个时辰，然后用海水从头上淋下，这样可预防患上坏血病，保证船员身体健康。

　　柯锡锵在航海生涯中，乐善好施，宅心仁厚。他把同舟共济、患难与共，作为人生信条和座右铭。由于他亲历航海生涯中的惊涛骇浪，见识深广，在风平浪静时，经常给伙计们讲古今中外的典故轶事和异国风情。遇到惊涛骇浪时，伙计们中不免有人出现晕船，他便主动为其按摩穴位，缓解症状。伙计们中有人家中遇到小灾小难，他会为其排忧解难，拿银子资助。在家乡他经常捐款修路及做些善事。在人们心中有很高的声望。

　　传说在光绪年间的某年，柯锡锵的商船船队下南洋，商船由四艘三帆船组成，每艘商船载重15000-20000担，主要商品是丝绸、陶瓷、茶叶、瓯绣、雕石艺术品等。当商船驶至某海域时，正值五更，海上大雾茫茫，山屿忽隐忽现，老大问柯锡锵：“伙计长，前面是什么山？”这时柯锡锵正在舱内吸烟，并处在朦胧之中，随口答道：“南礁山！”那老大是闽南人，一听是“屌山”，以为柯锡锵嬉弄他，心里很是不爽，心想，此人甚是粗鲁，我是认真询问，你却不三不四。到了黎明时分，雾气散尽，老大下舱对照航海图，这山果真是“南礁山”准确无误，觉得柯锡锵真神了，以时间推算，商船驶到哪里，前面是什么山，他预测得如此精准，真让人刮目相看，因此对他更肃然起敬。

　　据说他三十几岁那年，商船船队向吕宋进发，当船行驶到某一海域时，柯锡锵观天象，看洋流水纹，判断海上飓风即将来临，他提醒老大，风向将变，应及时转帆降帆，可老大却不信。但过不多久，海上突然飓风袭来，老大一愣，来不及转帆降帆，商船上一支桅杆瞬间折断了，差点酿成海难；后来由于采取了应急措施，才免遭灾难，保全了船员生命。

　　在柯锡锵航海生涯中，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生生死死，见证过多少水手死于非命。五十多岁那年，商船船队南下新加坡。在返航回国时，商船行驶至某海域，某天清晨雾气缭绕，海天一色，柯锡锵发现水色异常，千里海面荡起涟漪，深知水下是黑沙洲，便及时提醒老大，航线应偏东北经纬度，可老大是狂妄自大的生性，既无知海底奥妙，又藐视柯锡锵的良言，操纵商船行驶的航线依旧，结果大难临头了，数分钟后，商船搁到了沙洲上。此时正值西北大风，巨浪滔天，船只在沙洲上任凭海浪肆虐，一会儿把船抛向浪尖，一会儿把船扔进了谷底。这时柯锡锵爬出船舱，抱着桅杆，只见四艘商船经摔后，都不同程度出现了漏水，船体几乎散架，所有商品被水浸泡。船上二十几名船员呼天喊地，号啕大哭。柯锡锵拼命高喊：“伙计们，要淡定，不要乱了方寸，要与商船共存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了，等潮汐退去或许还有一丝生还希望。此海域是张网海域……”船上“出海”及老大见闯大祸，已是万劫不复，当即投海自尽。由于船员们在船上挣扎时间太长，意志丧尽，二十几名船员不听柯锡锵劝阻，极力推下排渡船，驾船奋力用橹浆划向海岸，但惊涛骇浪终究不可抗拒，排渡船只不一会儿便被大海吞噬了，二十几条船员生命葬身鱼肚。商船上唯剩柯锡锵一人，他内心强大，处事不惊，临危不乱，并胸有成竹，心想这只商船暂时可以栖身，沙洲上的巨浪，随着潮汐退去，就不会有危险，可能不多久附近会有户艚船出海抓网，到时可呼喊求救。果然，天际边出现点点帆影，柯锡锵撕下被褥，点起烟火，大声呼救，不久，数艘船只向商船驶来，并靠拢施救。他说船上货物你们随意搬走，望你们把我救上岸，连同一卷航海图(面积有十平方米)。紧接着，船人将柯锡锵救起来。柯锡锵经历千难万险，终于安全回归故里。因这次海难九死一生，命悬一线，后来他便金盘洗手，不干伙计长了……

　　虽然柯锡锵遭遇海难，但正是他有过人的胆识，超凡的智慧，精湛的专业，才死里逃生。在多年的航海生涯中，他也为海上丝绸之路作出了贡献，因而被人们所颂扬，被誉为“民间航海家”。

　　柯锡锵在六十一岁那年，正是他享受天伦、安度晚年之际。这时，内陆有一商船船队要下南洋，要聘一名资深的航海者作为船母，知道霓屿有一个资深的航海者，有将航海、天文、地理集一身的本领，经验十分丰富。于是该船队便派出十几个人，驾船到霓屿，头顶汤盘，盘内放置白银三千及贵重礼品，邀请柯锡锵出山，并开出优厚条件，聘金尽管开口。可柯锡锵经历过那次海难之后仍心有余悸，推脱自己年事已高，体力不支，难担此重任，婉言谢绝。但来者苦口婆心，竭力劝说。最终因家境贫寒，急需用钱，柯锡锵经不住重金诱惑，还是欣然答应受聘。他向“出海”提出一要求，他说：“这次下南洋，可能自己不能归家，请允许随带三位亲人一起应聘。”“出海”予以了承诺。不日，柯锡锵带领堂兄柯锡板、柯锡玉、柯锡出，四人南下新加坡。历经数个月，在返航途中，柯锡锵因染上传染病，亡故于商船上，尸体葬于广东汕头北沟。他的堂兄柯锡板、柯锡玉、柯锡出，平安回归故里。

　　就这样，一颗闪烁的民间航海之星，从此陨落，人们在惋惜中叹息，但他传奇故事却在浙南一带传颂了一百多年。

　　本篇图、文由洞头区乡村文化建设促进会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