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实验中学 曾志豪

　　原以为，十年过去，十六岁，是个真正长大的年龄。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点稀稀疏疏的胡须，喜宴上敬酒的得体大方和应对长辈的从容淡定，购买商品时的讨价还价……我看着自己的变化，仿佛已经走到了成长的尽头，然而，只有当风雨再一次来袭，我才发觉我依旧是个孩子。

　　十年前，我还小。我记得，爷爷安静地躺在灵床上，身穿他平日最爱的一件蓝格子衣裳，眼睛闭着，仍旧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我不禁想起，夏日的夜晚，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啃着西瓜，吹着凉风，我靠在爷爷的怀里，听他讲那来自祖先智慧的神话传奇，不急不徐的语调，新奇跌宕的情节，让夏夜的凉风，有了几许远古的芳香。忽然，母亲推了推我，将我从回忆中拉出，要我和爷爷告别，我一时还想不通什么意思，迷迷糊糊感觉再也见不到爷爷了，我又哭又闹，嚷嚷着：我和爷爷不要分开！当然只是徒然。许是哭闹累了，睡意迷迷糊糊爬上来，恍惚间，是夏日的午后，爷爷拄着拐杖，提着竹篮，走在田畦上，去摘那我最爱的玉米。我拉着爷爷的衣襟，玉米的白须轻轻地抚过我的脸，像爷爷的胡须，我忍不住咯咯笑了。

　　十年之后，老师的教诲，岁月的洗礼，让我懂得父母的恩情，明白长辈的关心。没有人再说我是个孩子，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说我长大了，是成人了，可十六岁的我真的已经改变了吗？

　　这是命运中不可逃过的分别吧，我又一次在床头，这回是在外公的身旁，我坐在小板凳上，外公有气无力地躺着，现在的我已懂得了死亡，在我的眼里死亡是恐怖的，然而外公神色却是平静安享。我知道这分离终将不可避免，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外公的喘息一点点微弱，终于，外公那双紧握他孩子的手松开了。可我明白，我们同外公的心依旧如藕丝，藕虽断，丝却相连相系。母亲轻轻地合上外公的眼睛，一旁的僧人嘴里念念有词。外公的离去似乎带走了很多，屋中只残余浑浊的空气和压抑悲伤的气氛，在场的孩子也被这气氛所吓到，他们不住地哭，而我却没有，我告诉自己，我已经长大，我已经坚强，我已不能哭泣……

　　那样沉闷的屋子确实让我感到呼吸困难，于是我跑出那个房间，匆匆忙忙下楼，直穿过厅堂，径直跑向小院的一角，我大口大口地喘息，我越是呼吸，越是视线模糊，越是看不清前方，模糊的影像放映出一幅幅画面，一张张童年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欢乐的场景……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十六岁了，该流泪时还会流泪，十六岁还不曾学会历经沧桑后的波澜不惊，痛哭，失态，悲伤，失措，只是成长的阶梯，十六岁的我，走在成长的阶梯上。